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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麦子

2000-01-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亦清 我有话说

有名家称,承继张爱玲作品精髓的作家如“落地的麦子不死”,代代都有传人;也有人著文疾呼:“我爱严歌苓”,深深拜倒在作者的华章之下,倾慕之心,跃然纸上。其实,这话语原也有蓝本,出自“我爱张爱玲”的“张迷”们的呼声,但套用于严歌苓,足见其文章的窈窕妩媚之逼人。

一直有些奇怪,如严歌苓的美文,对读者来说,绝非粗制滥造的应付之文,称其为“落地的麦子”,似也不过,因为你能从中享用诸多文学的、艺术的、人生的陶冶。而这一切精良品质,又都了无痕迹地蕴含在她的好看的小说之中,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火”。

华文出版社最近出版的《也是亚当也是夏娃》一书,选编了严歌苓的几部短篇和中篇小说,虽远远未能企及严歌苓小说的全部风情,但涉其一域,也能领略到歌苓小说的明月之诗情、窈窕之华章。尤其是其中的《白蝶标本》、《乖乖贝比》、《拉斯维加斯的谜语》、《也是亚当也是夏娃》等几部小说,更能集中严歌苓小说一以贯之的智情慧理,凌厉细腻,同时还不乏幽默调侃,莞尔谐趣。

你读严歌苓的小说,你仅读她的一本小说,你就会不由得惊叹,作者对文字的把握已经达到了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境地。她笔下的人物,可任由她的笔塑之毁之揉之捏之,写什么是什么,写什么像什么,文字的魔力穿越了小说的情节故事,人物的命运曲折,将生活与艺术水乳交触在一起,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处处都显示了作者凝练的艺术修养和成熟的人生历练。《白蝶标本》里名角朱依锦的标本命运,于苍凉中又见人性的吟唱;《拉斯维加斯的谜语》里内地教授的赌性难耐,于诡奇中又现凡人生活的促狭;还有《乖乖贝比》里8岁的黄毛女孩儿,一个小小的精灵身上竟幻化着复仇女神的魔法……

严歌苓小说的文字更有一种磁性,它和它所描写的人物及其命运一道组成了一个磁场,组成了一篇篇好看的故事,你常常是先被她的人物所吸引、所牵制,而后又会发现,她对文字的摩挲是相当考究的。我们来欣赏几个段子。《白蝶标本》里描写名角朱依锦被革命小将批斗无奈被逼自杀后,住在医院里的时候,作者这样写到:“朱阿姨是一只白蝴蝶标本,没死就给钉在了这里,谁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不防护自己,在你眼前展览她慢慢死掉的过程。她过去的多姿都没了,过去的飞舞都停止了……”,这样一段极其洗练的简约描写,却把红极一时却又生不逢时的一个名角的悲惨命运逼真地描写出来,其人性在彼时的被践踏也被揭露了出来。《拉斯维加斯的谜语》里,内地来的薛教授,因为嗜赌而一步一步走进了没有光的所在。此时,作者写道:“那种黄颜色黄得真是绝望,鲜亮得命也不要了,不少商店绝望地大减价就用这颜色刷出减价标志。这种黄颜色还让我想到马戏团拉场子的号音。总之老薛就在这些黄颜色纸片营造的秋风落叶的意境中沿马路往上坡走,走到金融区和唐人街的边界,走进最便宜的停车场。”从那种不要命的黄色中,作者已预示了薛教授穷途末路的下场。把颜色用来暗示一个人的绝境,是作者的信手拈来却颇见功力;还有《老囚》中对在狱中渡过了大半辈子的姥爷的描写:“他一口一口地吸烟,吸得两个凹荡的腮帮子越发凹荡。粗劣疏松的烟草钻了他一嘴,他不停地以舌头去寻摸烟草渣子。这唇舌运动使他本来就太松的假牙托子发出不可思议的响动:它从牙床上被掀起,又落回牙床,‘呱啦嗒、呱啦嗒。’”几个小动作,两句像声词,便将姥爷过往监狱生活的寡淡和无味暴露了出来,才有了为看女儿的演出甘冒生命危险的壮举。对描写人物的专注和良苦用心可现出作者对文学的尊重。可以说,没有严歌苓小说文字的讲究,就没有小说人物的生命。而严歌苓小说的语言写得最漂亮的都是闲笔,但所有的闲笔都是最能揭示小说的精魂的,所谓闲笔不闲。写小说,写出了闲笔,已经不俗,而闲笔不闲,更是上好了。

读严歌苓的小说,你会有一个强烈的感受,这就是她的小说已经穿过了人物与语言相制约的瓶颈,而到达了一种顺畅滑润的自由王国。这在许多作家那里都是很难达到的境界。严歌苓达到了。于是,我们也可以说,你一定要读严歌苓。你可以不爱她,但你无法不喜欢她文字的俏皮和老道;你可以对严歌苓小说的题材不感兴趣,但你无法不对她小说里的艺术内涵不惊讶。你甚至可以在歌苓的小说里看到多种艺术的熏陶和养育,领略文字艺术的代代相传并庆幸它有了合适的传人。

做到这些并不容易,我们的眼前晃着不少称之为文学的作品,但有多少作品能使我们读之诵之品之喜之而不馁,好的文学作品的艺术魅力当然应是传世的,是落地的麦子不死,是隔世仍与日月同辉。我们希望这样的作品越多越好。严歌苓的小说是不是这样,请你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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